明月不解行人意。
绑文@双拼波波奶霜杯
Miss you .

全职高手/aph/声入人心
神探夏洛克/历史同人/阴阳怪气/一梦江湖

【全员】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Summary:灵魂伴侣AU,即到了青春期时,身体的某一部分会出现灵魂伴侣的有关信息,可能是一句话或一个词语,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


1.

坦白来讲,黄少天在十五岁之前完全没care过灵魂伴侣这种事。

十五岁的黄少天:有没有也不太影响恋爱KPI啊,而且光猜是谁都得白白死好多脑细胞。

二十一岁的黄少天:真香。

“没事黄少,多大点事儿啊。”郑轩试图安慰他,“你看像我们这些没字的,不也该找对象找对象,还没限制,多好。”

“好什么。”黄少天不想说话。

黄少天喜欢喻文州,半个蓝雨都知道。

虽然他知道世界上更多人没有他们的soulmate,和同样平凡的人在一起也有幸福快乐的一生,但他还是希望能知道喻文州的心意,最好是上天注定的,他就不用一天天忙着胡思乱想了。

剑与诅咒。

黄少天躺在电竞椅上转圈,眼睛盯着天花板。兴许是那些小姑娘们的尖叫听了太多遍,连他自己的细胞都开始叫嚣着般配。

“别泄气啊黄少。”宋晓眼珠子转了转,“要不你在手上写一个?我看队长也挺喜欢你的,说不定就顺水推舟了呢?”

黄少天差点就为这个无厘头的主意笑背过气去。

之后默默在手臂上写了一个,一边写一边痛骂自己毫无原则毫无底线。


写了是写了,敢不敢给喻文州看就是另一回事了。

黄少天又陷入了纠结。

这种犹豫终结于冬休期平平无奇的一天。他们一行人跑去微草打友谊赛,实际上还肩负着吃穷微草的光荣使命。蹭吃蹭喝写作入乡随俗,南方人也免不了北方澡堂的洗礼,但这天徐景熙在从公共澡堂回来之后,一直神神叨叨的,宛如王杰希上身。

黄少天用下次团战不拿他当诱饵交换了徐景熙的情报:喻文州锁骨上有字。

“他贴了块膏药,但是没遮严实,露了个角。”徐景熙比比画画,“深蓝色的,肯定是字!——诶黄少你怎么了?”

黄少天只是在走神,想着手上的字,要不还是擦掉算了。


第二天他们就要告别微草了,临行前有个饭局,喻文州操劳几天身心俱疲,又推辞不过喝了两杯,散席的时候困得东倒西歪。

于是黄少天肩负起了身为夜雨声烦的责任,艰难地把喻文州挪回了房间。

喻文州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黄少天站在床边看着他,忽然想起喻文州的字好像是在锁骨上?

我就看一眼。黄少天默念,不管是谁我都绝对不往外说——

就在他小心翼翼地拉开喻文州衣领的时候,对方突然翻了个身,把做贼心虚的黄少天吓得一个剑影步溜出三米。

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大部分却不是因为刚才的惊吓,而是他惊鸿一瞥看到的字。

最后一个字是“天”。


航班延误了,因为B市猝不及防地下起了鹅毛大雪。

蓝雨大部分是没见过雪的南方人,一个个扑进了雪堆里就不起来,卢瀚文甚至打起了滚,全然不顾一旁微草人阴险的镜头。

黄少天正和郑轩他们几个打雪仗玩得兴起,脚下一滑就啪叽躺平在冰面上。

“哎呦我的胳膊——”

黄少天还没鬼哭狼嚎玩,喻文州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伤到哪儿了?疼不疼?”

喻文州一边问一边把他的袖子一挽到底,黄少天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喻文州对着他的名字陷入沉默,眼底匆匆闪过太多晦暗不明的情绪,就在他仿佛情不自禁,伸手触碰那三个字的瞬间——

金黄的颜色沾了指尖的雪水,瞬间被洗掉一块。

黄少天:……

黄少天垂死挣扎:“队长你听我狡辩……”

喻文州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有一瞬间黄少天觉得他好像是笑了。

然后喻文州熟练地开始解围巾,脱外套,在B市直击零下的冬天里露出了脖颈,露出了“黄少天”三个深蓝的字。

还没等黄少天从巨大的惊喜和诧异中回过神来,喻文州已经又蘸着雪水,把字擦得一干二净。

黄少天:?

“少天。”喻文州轻声唤他,“如你所见,我没有那些字。”

“但是不妨碍我喜欢你。”

凝望他的眼眸沉静如水,却在最底处藏着暗流汹涌。

黄少天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球打懵了,脸颊烫得要起火,让他无暇思考,稀里糊涂地就把自己的心声都说了出来:

“我也喜欢你。”


黄少天复杂地盯着镜子里的字,深蓝的娟秀小楷印在锁骨,方折峻丽的两个字写着“诅咒”。

“队长,我觉得你的字是真的好看。”最后他对着镜子说。

房间另一端的喻文州闻声走过来,把头搁在他的肩上,对着镜子端详他皮肤上自己的烙印。

“少天的字也很好看。”

最后喻文州笑着说,伸开手臂,让黄少天清楚地看见自己潦草的字体随意地写着一个字:剑。

剑与诅咒,上天终究证明了他们相爱。

“这不会是你写上哄我的吧?”黄少天还是不敢相信,坐在床沿晃荡着两条腿,指尖一遍遍描摹清秀的字迹。

喻文州哑然失笑:“那用水洗一下试试?”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嘶队长你干嘛……你轻点……嘶……”


2.

王杰希很少给别人看他的那行字,个人隐私倒还是次要的。

主要是误导性太强了。

那是一个写在手臂上的英文短语:“four thousand”。

无意目击的喻文州啧啧称奇:王队志向远大啊。

当场社死的王杰希面无表情:真难为你能看懂。

“哇没看出来你还有海王的潜质啊?”时年二十二岁的方士谦第一次对王杰希流露出带着敬意的眼神,却让王杰希无比后悔同意了这个傻逼玩探究灵魂伴侣这种傻逼游戏。

当年感情刚刚开始升温的两人大半夜窝在宿舍里修仙,方士谦死缠烂打非要看王杰希的soulmate长什么样,王杰希怀疑他只是想炫耀而已。

“我就不这样了。”方士谦边说便挽袖子,露出“Jessica”的字样,“你看这个,绝对是个金发碧眼的大美女。”

“你从哪儿看出是美女了?”王杰希不甘示弱当场反击,“没准长得都不对称呢?”

“你这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做人总还是要有梦想的嘛。”方士谦盘腿坐在床上摊摊手,手臂上碧绿的字迹浸润在渐渐泛白的晨曦里,好像闪着光。

王杰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字,忽然觉得没劲透了。


方士谦浪是浪了点,职业道德还是有的,在役期间表现得非荣耀女神不嫁,顶多是吃饭时提两句世界赛哪辈子能开始。

“吃你的饭。”王杰希毫不留情地把方士谦刚挑到他盘子里的胡萝卜扔回去。

“小气鬼。”方士谦一边扒拉胡萝卜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偷偷拿余光瞥着王杰希,对面的人正埋头干饭,好像训练能催命似的,额发垂下来挡住眼睛,让方士谦一点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过了四年,方士谦忽然决定急流勇退,在巅峰时期跑路了。

“我走了啊小队长,你可不要太想我啊。”方士谦拉着行李箱站在微草大门口,第无数次试图上演情深义重的戏码。

“哦。”王杰希低头刷手机,完全不搭他的戏,就差把应付公事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王杰希,我真走了啊。”方士谦不死心又喊了他一遍,“为了表达对昔日战友的依依不舍,能劳驾您多说两个字吗?”

“哦。”王杰希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高贵冷艳地多说了两个字,“快滚。”

最后方士谦气呼呼地滚了,一边走一边对天发誓三天不理王杰希。

身后的王杰希放下早已没电关机的手机,转身朝微草大楼走去,一边走一边踢起沿途的石子。

也许是他想错了呢,也许方士谦的灵魂伴侣真的是个金发碧眼的大美女也说不定呢?

王杰希抬头望去,赤红的火烧云正翻涌过西边的天空。


世邀赛的消息一传出,方士谦就自告奋勇要去当翻译,顺便跟着去苏黎世公费旅游。

中国队夺冠那天晚上,酒量还行的方士谦帮着把一群醉鬼搬回酒店,扭头发现刚拿了MVP的王杰希不见了。

于是方士谦认命地又从酒店一路摸回赛场,终于遥遥望见一个人站在利马特河边。

当那个熟悉的背影时隔三年又一次闯入眼帘时,方士谦忽然福至心灵。

静谧的月夜,浩荡的江风,还有骤然错乱的心跳,盖过了衣襟扬起的猎猎风响。

实在太适合发生一些浪漫至极的故事。

结果就在王杰希回头的瞬间,方士谦脱口而出:“Jessica?”

王杰希的脸瞬间黑了八度。

“不找你金发碧眼的大美女了?”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方士谦,方士谦却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不找了不找了,谁能比得上你啊?”方士谦顺势贴了过去,嬉皮笑脸的功夫一点没减,“又不会魔术师打法又拿不了世界冠军。”

王杰希转过头,轻笑出声,侧颜映在异国他乡柔和的月色里,好像在发光。

他是同意了吧?他一定是同意了!

终于捅破了窗户纸的方士谦心满意足地刚要拉着他往回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定住脚步。

“所以那个四千其实是……?”

方士谦无可奈何地想,原来上天也会开这种玩笑啊。

“你是不是早就猜出来是我了?都差不多的套路。”

要不你怎么老是就这件事跟我呛声。方士谦不无怨念地想着。

“不是。”王杰希转过身面对着他,晚风分开碎发露出双眼,满目星光在那一刻迸射开来。

“因为我喜欢你。”

方士谦怔愣了一瞬,随即微笑起来。他望着眼前后知后觉地扭过头,耳尖泛起薄粉的爱人,决定在自己那张破嘴再次闯祸之前,先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他说:“你知道吗杰希?你打直球的时候,让我很想亲你。”

他也确实这么干了。


3.

“说实在的王杰希,我一直觉得你这个提示得太明显了。”张佳乐一边往嘴里塞蘑菇一边含混不清地说,“我这个才是地狱难度。”

那时候第五赛季刚结束,打完决赛王杰希说要请张佳乐吃饭,席间不知怎么聊起这个话题,面对王杰希疑惑的眼神,张佳乐索性撩起辫子把字露给他看。

那是一个淡粉色的句子,不仔细看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

“和你一起吗?”

其实让张佳乐觉得难的部分不是猜对象是谁,这简直和证明题的结论一样显而易见,真正难的是证明过程。

“大孙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张佳乐背着手晃到孙哲平身后。

正在收拾行李的孙哲平抬起头:“回B市看看父母,我不是跟你说过了?”

“能带着我吗?”张佳乐满怀期待,眼里的花快冒出来了。

“你也一起?”孙哲平背上背包笑起来,“跟我回去干什么?见家长?”

至此张佳乐第无数次企图骗孙哲平说出那句话宣告失败。

不过好像也不亏。被无意识撩得飘飘然的张佳乐心想。


其实好几次他都差一点成功了,每次都就差几个字,每次都气得张佳乐只想让他照着自己的脖子直接读出来算了。

但那样会不会不灵了啊?张佳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结果第二天又开始不厌其烦地尝试。

直到第五赛季的某一天。

第五赛季是张佳乐一个人的疯狂,孙哲平走后,百花缭乱的光影越发绚烂,似乎在试图填补繁花血景的另一半空白。

但是徒劳无获,纵使他身后还跟着整个百花,他也失去了那个能和他“一起”的人。

扛着重剑的弹药专家一个人走过了太长太远,终于累了,于是一场盛大花事在第七赛季结束时,草草写下了尾声。

但张佳乐毕竟是张佳乐,骨子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始终没有老去,于是第九赛季开启之际,他答应了霸图老将集结的邀约。

“我在N市,你也走这边上Q市吧?”林敬言临行前发来消息。

那一刻张佳乐突然记起了一直被他刻意忘却的句子,但他只是回了句:“好啊。”

那句话在他心中太遥远太神圣,似乎早已无法概括以简单的爱情。

就像就像粉丝们说的那样,枪响,雷鸣,剑起,繁花血景。

就像孙哲平。


时隔七年的夏天,又是熟悉的荒野,又是熟悉的混战,又是熟悉的重剑劈开漫天刀光向他奔来。

“既然已经决定挥别过去,为什么还要留下一丝软弱?”

熟悉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相隔千里他也能想象出那人坚定无畏的样子,让他连同样渗透着软弱的思念都不知如何说起。

“将心里的杂念,彻底射杀干净吧!”

张佳乐下意识地说:“哦?和你一起吗?”

“可以。”

于是绚烂盛放的光影铺陈,重剑无锋挥出重重血刃,一时随人群散开的还有漫天风沙,飘扬成记忆里相遇相知的夏天。

一如当年西部荒野,百花燎原的盛景。


“所以你很早就猜到了?”张佳乐问。

世邀赛集训期间,张佳乐又在半夜溜出来吃夜宵,B市土著孙哲平放心不下这个路痴,只能跟着出来好领他回去。

此时和他一起坐在长椅上撸串的孙哲平沉默了一下:“是。”

刚刚孙哲平沾了油拆掉了左手的绷带,张佳乐就看见了刻在他手背上的字。

“既然已经决定挥别过去,为什么还要留下一丝软弱?”

问完之后张佳乐很久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路灯投下的阴影发呆。

“那我的那行字你是不是也知道?”过了很久张佳乐终于开口,“为什么?”

问完他才反应过来,好像知道答案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看见过。”孙哲平算是承认了第一个问题,然后他思考了很久才轻轻开口:

“我想过,这句话无论是谁说出来,应该都已经不在百花了吧?所以……”

“所以你觉得干脆别给我希望好了。”张佳乐闷闷出声。

“……乐乐我不是这个意思。”孙哲平叹了口气。

气氛一时再度凝滞,似乎是等到食物最后的热气也散尽了,张佳乐才出声。

“孙哲平你是不是傻?”他用尽全力压抑声音里的颤抖,“你就不会争取一下吗?不管未来等着的是什么,还有我在呢,为什么轻易就放弃了?”

张佳乐恨恨地撂下这句话,拔腿就走。

“张佳乐!”

孙哲平在后面喊他,紧接着有人快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我没想过放弃你。”孙哲平紧紧拽住他不松手,直直望进他的眼睛,“曾经我觉得不在一起会让你之后好受一些,后来……”

后来他看到了他一个人的疯狂,一个人的执着,一个人的挥别过去又从头再来,后来他明白了张佳乐,不管未来等着的是什么,他都不忍心再让他一个人走下去了。

“现在我反悔了。”

“张佳乐,要跟我在一起吗?”

他眼中的旧景在一点点鲜活,繁花血景的篇章翻去,而属于孙哲平和张佳乐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张佳乐别过头,拼命把涌到眼眶的泪水咽回肚子里:“既往不咎,我同意了,说话算话。”

就像粉丝们说的那样。

繁花血景一万年。


4.

张佳乐:老林,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千万不要害怕。

林敬言:放心,我是职业选手,我不会怕。

张佳乐:我看到张副灵魂伴侣那个词了。

林敬言:所以是什么?

张佳乐:两个字“霸图”。

张佳乐:我去还黑里透红的,配色绝了。

张佳乐:你知道吗现在我看张副队都有一层威严的光辉。

张佳乐:老林?你还在吗?


张新杰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严谨求实的人,所以当他的手背上出现“霸图”两个字时,他第一时间咨询了百度。

灵魂伴侣,即少数人拥有的,命中注定会相爱并相守一生的人。

这个名字和张新杰对未来的实际规划并无太大偏差,于是他在十八岁时加入了霸图,认识了同样心系战队的韩文清,并迅速帮霸图拿下了第一个冠军。

站上领奖台的那一刻,张新杰觉得自己真的能为霸图的荣耀,奋斗终生。

第九赛季的冬休期,张新杰陪韩文清去了医院,原本韩文清坚持不需要张新杰陪护,但是张新杰拿出了医嘱,告诉他手术期间不可活动右手,杂务就由他代劳。

韩文清坐在病床上皱起眉头:“我还有左手。”

“我也没什么急事。”张新杰平静地答道,熟练地取出笔记本,打开视频和文档。

两个人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病房里流动的空气平和而汹涌,就像过去许多年里的一样。

同样的工作多少能让他们忘却冰冷的现实。他们都清楚,韩文清已经不再年轻了,手伤只是催促他离开赛场的又一道关卡。

但是第九赛季他们有很大希望夺冠,或许第十赛季也是,张新杰心知肚明,只要不拖累团队,韩文清就会一直打下去。

韩文清住院期间的一个夜晚,张新杰忙着想自己的事,走进病房时没有敲门,一抬头看见韩文清拆掉了沾染血污的纱布,正在费力撕扯着另一条。

而他的目光却定格在韩文清手背的字上。

同队五年,张新杰不是没有见过韩文清的那行字,只是很少像今夜这样,让他被巨大的无力感狠狠击中。

同样的“霸图”两个字,写在张新杰手上像签字笔勾勒,透着与白皙手腕相称的书生气。而出现在韩文清小麦色的皮肤上,却像狰狞的伤口,疤痕边缘翻着血肉,平添苍凉。

“队长,我来帮你吧。”

张新杰沉默半晌,只说出这一句话。


第九赛季,霸图折戟沉沙。

停留在与冠军如此之近的地方,所有人都有些没精打采,韩文清不知去了哪里,林敬言很早就回去休息了,只有张新杰一个人走进了训练室,在自己的机位上坐下。

他摘下腕表,露出黑红色的两个字。霸图,张新杰用目光反复摩挲这个词,最后伸出手指,凭记忆再一次书写它的形状。

它已经是一支老队了,他们也习惯了被吐槽为“夕阳红”,但是张新杰忽然意识到,就像韩文清无法陪他走到终点一样,他也无法陪着霸图一直走下去。

“新杰都这个点了你怎么在这儿呢?”张佳乐打着哈欠推开了训练室的门,随后瞪圆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

“不是我明白输了冠军大家都难过,但你也不能刻在手上啊?”张佳乐拿起他的手仔细研究,确认不是伤口才松了口气。

张新杰无奈地笑了笑:“我是职业选手,不会故意伤手的。”

与此同时他控制不住地想,什么时候他的字也开始像利刃划过的刀口?


张新杰离开霸图前往国家队集训的时候,没有通知其他人来送他,于是意料之中的,只有一个高大宽阔的身影等在大门口。

张新杰走到他面前时点点头:“队长。”

韩文清背着手站在夕阳灿烂盛大的余晖里,也对他点了点头,身后就是晚照钟声里越发庄严的霸图的标志。

张新杰突然明白了。

韩文清身上不止有属于霸图的英勇,属于霸图的无畏,更有他寄托于“霸图”二字的,最初的憧憬与热诚。

他也好,韩文清也好,他们都会年华老去,都做不了这份荣耀的soulmate。

但只要他们回头,总会发现这份遥远的荣光,就是从彼此身上生长而来。

韩文清对着他平伸出拳,他的面容严肃如常,眼底的光却充盈着坚定与安宁。

“一如既往。”他说。

张新杰微笑起来。

他们之间从不需要浪漫的词藻修饰,也不需要华丽的誓言铭刻,一句诺言,已足够相守一生。

于是他伸出拳头,和韩文清碰在一起。

“一如既往。”


5.

澄清一下,林敬言真的没有被张佳乐的发现吓到,他只是为突然间找到组织而热泪盈眶,还顺手转给了方锐。

但收到消息的方锐显然没有他那么高兴,甚至开始害怕起自己是不是暴露了。

写在方锐肩膀上的是“Q市”两个一笔一划的正楷,比起霸图,这显然更像个提示。

啥用没有。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方点心对自己的老队长是没什么非分之想的,顶多是洗澡的时候瞅一眼林敬言的肩膀,再感叹一句好巧啊你的提示也这么不着四六啊,然后继续他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可能是他没察觉到,也可能是他察觉到了不敢承认,更可能是他好不容易承认了却没想出来林敬言同志从祖籍住址到户口所在地,到底能和Q市扯上点啥关系。

括弧,第八赛季之前。

从全明星周末到赛季结束,明明有漫长的六个月,方锐却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敬言一直走,先走下象征神坛的舞台,再走出呼啸空阔的大门,唯一不变的,是始终在朝一个与他渐行渐远的方向离去。

第八赛季结束,林敬言要离开呼啸了。


“林大大!”方锐喊他。

正拉着行李箱往外走的林敬言回头看他:“嗯?怎么了?”

方锐卡壳了半晌,最后摆出猥琐大师的厚脸皮:“我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

林敬言哭笑不得,刚转过身去,又问他:“我真走了,你不送送我?”

方锐难得听话地跟上了,两个人就沿着宿舍楼前的林荫道慢慢走去。

斑驳的树影被夕阳拉长,铺满柔软的暖光,平时说着笑着一会儿就走完的路,今天在沉默里无限延长。

方锐低着头只看地面,似乎就无需面对终点。

走到大门口,他忽然又喊:“老林!”

林敬言在门槛前停下来:“怎么了?”

他听起来没有烦躁不安,只有无奈。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了。”林敬言促狭地眯起眼睛,想故意逗他发笑,“以后来Q市找我玩,我带你去看海。”

“谁要看海啊,在G市早看腻了……”方锐嘟嘟囔囔。

林敬言被他这副样子逗乐了:“那你说玩什么,我先去踩个点。”

“随便什么都行,要只有Q市才有的……”反正不看海。

方锐喜欢山不喜欢海,因为只要奋力呼喊,山总会有回音。海却太空旷,太渺远,让他想起生命中所有无法实现的事情。

比如和他一起打荣耀,打一辈子荣耀。


第十赛季一结束,方锐瞒着兴欣众人偷溜去了Q市,一上高铁就收到了叶修的QQ,义正辞严地指责他通敌叛队,结果被方锐顺溜地又一次拉黑。

其实方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来Q市,下了高铁他就开始乱转,绕着霸图周边溜达了好几圈也没敢靠近,最后就到了海边。

清晨的海岸上空无一人,潮湿的海风吹散夏日的暑气,天空和海面都是雾蒙蒙的蓝灰色,偶有白浪撞碎在礁石边缘,水声就在空旷的海滩上无限地消散出去。

方锐一个人在台阶上坐下,一个人的时候才敢把藏在心里的一个镜头搬出来,给自己长足的安慰再收进回忆。

林敬言退役了。

他不是没有想象过林敬言退役时的场景,也许是和他们一起大醉一场,也许是去荣耀里大杀四方,但无论如何总会有方锐在场,陪他走完最后一段荣耀之旅。

而不是像几天前那样,自己坐在旁观者的位置上,看着他站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上鞠躬致谢,就那样潦草地说了再见。

那时的方锐本来有太多机会将一切都宣之于口,在他们击掌再见的时候,在林敬言告别呼啸的时候,在他刚刚发现自己有一个灵魂伴侣的时候。

在无人知晓的此刻。

于是方锐从台阶上站起来,面朝着空旷的,渺远的,永无回响的大海。

“老——林——”

他大喊,就像那个人离开后每一次他下意识的呼喊,每一次都只有空荡的座椅,房间,空荡的身侧的位置。

“林——大——大——”

这样无奈的故事发生了太多次,有时候方锐觉得他已经习惯了无人应答。

“林——敬——言——”

也许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圆满的再见。


“你来Q市怎么不来找我?”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方锐吓得一个托马斯回旋坐在了地上:“不是你你你听到——”

他差点咬到舌头,太欲盖弥彰了。

林敬言抱着胳膊俯视他:“我在附近晨练啊,听到好像有人喊我,就过来看看。”

“所以你想说什么?”

点心不知道,点心是只鸵鸟。

“两年前我就开始想了。”林敬言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你每次喊完我又不说干什么,总不能是为了好玩吧?还是你确实有——”

“求你了林大大你别说了——”方锐哀嚎,“我没准备好我真不知道啊……”

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可耻地又一次怂了。

林敬言叹了口气,蹲下来平视他,方锐看着他平光镜后调侃的眼神一点点褪去,一点点裹上温柔。

“说句喜欢我很难吗?”

方锐被这句话钉在原地,怔愣着半晌没有说话。

“那就是我猜错了?”没有得到答复,林敬言看起来很失望,“那抱歉了——”

在他准备起身的那一刻,方锐条件反射般拽住了他。

“不是不是!”他边说边摇头,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否定了什么,但没有退路了,于是他干脆带着破釜沉舟一般的气势喊道:“我喜欢你!”

“这就对了嘛。”老狐狸眯起眼睛笑,小狐狸发现自己又被套了个牢。

不过这都没关系了。方锐心想,像刚刚被扔进了蜜罐里。

从Q市到G市的几千公里,他们也算在韶华里相遇。


6.

“这样呢?”周泽楷努力比划了好几个形状,满怀希望地问对面的人。

“我是真的没看懂啊……”杜明挠了挠头,仰天哀嚎。

“我就说不是我的问题吧?”吕泊远如蒙大赦,拆了包薯片开始吃。

“所以到底是谁想出来用你画我猜来测试队长和我们的默契的?”吴启弱弱地举了举手。

“……”方明华不想说话。

但周泽楷显然比他还失落,因为对于大部分轮回队员来说,找不到这个粘合剂,轮回也能挤进八强,周泽楷本人就不一样了。

因为他的腹肌上明晃晃地写着“我懂你”。

这意味着,搞不好周泽楷同志只能对方明华同志的成就高山仰止了。


“我经常不知道该不该同情小周。”五期聚会上,方锐捧着杯可乐往周泽楷身边凑,“你说好不容易有个人懂他,还找不出来。”

“闭嘴吧猥琐方。”吴羽策白了他一眼,也端着汽水过来了,“你先同情自己吧,小周这个还精确点,你那可海了去了。”

“谁知道呢,没准我上辈子是郭心刚他爸?”方锐叼着吸管瞅他两个,“吴女士你这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周泽楷捧着橙汁喝了一口,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吴羽策拐着弯给怼了,但他又没法反驳回去。

于是他决定直接放下重磅炸弹。

“找到了。”周泽楷言简意赅地说,然后高兴地看着剩下两个人的表情由“你是在开玩笑吧”变到“卧槽他好像是认真的”。

最后齐刷刷露出了“快让我们看看是哪位天才”的表情。


周泽楷说的也算实话,毕竟确实找到了,还没到手而已。

第六赛季某场普普通通的比赛,轮回对战贺武。本来这样的小战队应该被枪王周泽楷直接碾压,但实际团战里,贺武阵营的魔剑士对周泽楷的意图比轮回的人还清楚,让堂堂枪王差点阴沟里翻船。

然而方明华完全没有差点输了的自觉,赛后握手时紧盯着对面一个面容温和的男生看,恨不得对方当场跳槽。

“方前辈的意思是轮回想挖我过去?”江波涛坐在桌前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眼尾如常平展着,都裹了三分笑意。

“没错,现在轮回就缺能明白小周战术意图的人,我觉得你有这种天赋。”方明华义正言辞完,看向一旁发呆的周泽楷,手肘碰了他一下,“你们那个词怎么念的?soulmate?”

江波涛笑了,他点头答应后,又冲着周泽楷挤挤眼睛。


江波涛有个秘密,不过说出来也没人会信。

他其实没有灵魂伴侣。

第七赛季开始,从轮回上下到整个联盟,都觉得轮回瞬间浑然一体。初出茅庐的魔剑士总能明白神枪手的意图,然后带动整个团队,默契得仿佛已经并肩作战了许多年。

让灵魂伴侣这个词如此自然地烙进世人的目光里。

但江波涛对着镜子检查了第一千遍,确实什么也没有。

“江?”有人在敲浴室门。

“等一下小周我马上就好!”江波涛手忙脚乱地套上T恤,推开门侧身让周泽楷进来。

周泽楷的上衣扔在外面的床铺上,此时他光着上身,腹部字迹清晰可见。

我懂你。

江波涛走出浴室,一想到有人比他还要懂周泽楷,他心里就有些难过。


第八赛季轮回夺冠,一行人难得借酒疯到深夜。

身为队长的周泽楷却只抿了几口,他还得把一帮东倒西歪的队员都送回去。

江波涛喝得也不多,但脸上还是泛着薄红,送完他们,回到宿舍就一头扑倒在床上。

周泽楷在乱翻宿舍里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无意中找到了当年他们玩你画我猜时的白板,不过江波涛来了之后,这个游戏就失去了意义。

回想起过往许多次努力比划队员们也猜不出的窘态,周泽楷忽然很想和江波涛试一次。那时自己除了好笑,多少也有些遗憾。

“江。”周泽楷喊他,写了一个词就把白板扣在床上。

江波涛几乎是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抱着被子坐起来看周泽楷比划。

一个骑着扫把乱飞的,一个跟着乱飞的乱挥十字架的,江波涛问:“微草?”

终于被猜中的周泽楷很高兴,迅速擦掉又写了下一个。两个人大半夜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最后一次,周泽楷写了“江波涛”。

出乎意料的是,江波涛并没有猜出自己,即使他认为自己的圆旋波动剑比划得非常标准。

“不玩了小周。”江波涛笑着躺倒在床上,过了好久,他忽然对着天花板问,“你说,要是你的soulmate,是不是什么都猜得出来啊?”

他的声音轻快极了,让其中划过的悲伤更如浮光掠影,但周泽楷还是捕捉到了。

于是他又写了一个词,然后把江波涛摇起来:“江,最后一次。”

江波涛撑着床坐起来,看着周泽楷指了指自己,笨拙地比了个心,然后又指了指他。

沉默寡言的人最终选择了最平凡的方式,生怕他看不出那颗柔软的真心。

江波涛罕见地卡壳了,他怔怔地盯着周泽楷,直到对方再也耐不住性子,直接把题板反转过来。

我喜欢你。

“可是……”江波涛可是了半天才说出下文,“我没有那行字……”

周泽楷并不意外,他走过来和他并排坐下,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点了点他手腕上空白的地方:“这是我。”

没有什么比一片空白更适合修饰外在沉默的周泽楷。

灵魂伴侣不过是锦上添花,只要他们相爱。


7.

叶修曾经真情实感地担心过苏沐橙会不会和瓜子共度余生,特别是在他难得出门前还要被嘱咐买瓜子的时候。

“谢谢叶修哥!”苏沐橙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撒娇,白嫩的手心写着两个字,像小鼠的爪尖轻轻挠。

不知不觉中被某妹控传染的叶修认命地出了家门。


苏沐橙喜欢瓜子,也喜欢给别人抓瓜子,好像有什么难以沟通的事,嗑把瓜子都能友好交流。

苏沐橙第一次见到被公认为孤僻的莫凡时,就大大方方地给他抓了一把瓜子。

之后她惊喜地发现这个人完全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难相处,一开始收下了她的瓜子,后来就会记得给她买瓜子,甚至会一起嗑着瓜子陪她看电视剧。

尽管他对里面的女一女二女三统统拎不清楚,只记得她看到了哪里。

“我觉得在烟花下告白真的好浪漫啊,莫凡你觉得呢?”苏沐橙盯着屏幕笑眯眯地问。

莫凡“嗯”了一声,默默把苏沐橙的瓜子皮挪到自己这边来,再把一堆新的瓜子挪过去。

他确实分不清女一女二女三,因为她们长得都不如苏沐橙好看。


过年的时候大家回去五湖四海,叶修和苏沐橙照例两个人过年,期间他们和老板娘陈果一起吃了年夜饭,叶秋还来过一次,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苏沐橙发朋友圈抱怨:“今年H市不让放烟花诶,感觉过年的气氛都没了。”

这条朋友圈很快淹没在贺岁的祝福声中。

快到零点的时候苏沐橙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莫凡。

“能听到吗?”电话一接通,那边的人就问她。

苏沐橙屏住呼吸,在背景音里听见了炸响,随后是破空的声音。

是烟花。

“K市郊区允许放的。”莫凡有些磕绊地解释道,“我录像了。”

苏沐橙扑哧一声笑了。

“谢谢你莫凡!”她在遥远的烟火声里喊道,“新年快乐!”

零点的钟声敲响,穿越大半个中国而来,裹挟着莫凡低低的回应:

“新年快乐。”


“叶修哥你这是干什么啊?”苏沐橙哭笑不得地看着叶修把竞技场房间名修改成“比武招亲”,君莫笑气势汹汹地屹立在格斗场中央。

“我怀疑莫凡那小子图谋不轨。”叶修没直接回答她,对着旁边说,“咱们沐橙可不能轻易交给他了,必须打得过我才行。”

十朝元老叶不羞丝毫没有欺负后辈的自觉,招招都朝着毁人不倦的要害打,企图尽快结束战斗来告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要娶沐橙还得回去修炼上——

坐在观战区的沐雨橙风悄悄举起了吞日。

君莫笑被偷袭倒地的那一刻,叶修满脸都是遭到背叛的不可置信。

谁让你开2V2欺负人啊。

苏沐橙心满意足地想,向旁边伸出手,白嫩的掌心写着“瓜子”。

旁边伸过一只手抓了把瓜子放在她手心里,手背上写着“都给你”。

好吃的瓜子和那只孤单的莫小鼠,都给你。


8.

关于叶修的灵魂伴侣,一度成为联盟十大未解之谜之首。

黄少天信誓旦旦地打赌是“脸皮”,王杰希表示赞同,蓝雨和微草罕见达成了意见统一。

张新杰合理猜测是“荣耀”,得到了霸图众人及家属的一致支持。

直到周泽楷某次在洗手间撞见叶修,这个未解之谜才算解开。

“想不到叶前辈的灵魂伴侣居然真的是‘君莫笑’啊。”江波涛端着餐盘在轮回食堂里偶然提了一句,孙翔回手就传进了大群。

当晚叶修在接完第N个“慰问”电话后果断下线了QQ,刷卡登录荣耀。

他看着君莫笑的形象缓缓浮现在屏幕上,单手撑伞,眉眼清隽,一如初见模样。

叶修点燃了一根烟,向后缓缓靠在椅背上,在烟雾朦胧里描摹那个年轻的轮廓。

许久他笑了。

“十年了,你还是一点也没变啊。”


“还一天天地老想着吓唬哥。”叶修摘下耳机,一转身刚好对上悄咪咪溜进房间的苏沐秋。

“哪有,我是来慰问咱们大功臣的。”苏沐秋把一盒泡面拍在他面前,还虚情假意地替他撕开了包装,红烧牛肉的。

叶修从房间另一头拎着热水壶过来,两个人大半夜对着嗦面,吃着吃着叶修忽然踢了一下苏沐秋的小腿:“你怎么不问我带着耳机怎么知道的?”

“行行行,你怎么知道的?”苏沐秋极其配合。

“屏幕,刚加载的时候黑着,我看见了。”叶修点了点君莫笑,语气里不无得意。

“诶说实话啊沐秋,我看着比起君莫笑,你老了不少啊。”

“叶修你找打是不是?!”苏沐秋拍案而起,硬生生把叉子舞出了却邪的风范。

叶修一边笑一边躲着苏沐秋的挠痒痒攻击,两个人小学生似的打闹了一会儿,又并排瘫在床上。

“叶修你也老了不少啊,皮两下就皮不动了?”苏沐秋躺下了也不忘埋汰男朋友。

叶修出奇地没有反驳,只是把头偏过去看着苏沐秋,很快很快地笑了一下。

其实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十八岁的少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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